一剪梅.梅振才


譯林佳偶

譯林佳偶

近日讀報,方知田曉菲和丈夫到大陸和臺灣講學,風靡兩岸學術界。認識田曉菲,是十年前在紐約成立《北大筆會》之時,我和她被選為副會長。那年她才26歲,早已名揚四海:9歲出詩集,14歲入北大,哈佛歷史上最年輕的博士生。不久她去了外州,從此音訊渺然。

紐約一別,她沈寂了好些年,原來這正是厚積薄發的階段,相繼出版了多部譯著,並於2006年,年僅35歲就成為哈佛正教授。無疑,她天資聰穎,但成功原因,更在於勤奮。她曾說:“如果沒有每天10個小時的積累,才情就沒有什麽用處。”她的洋人丈夫宇文所安,自稱是“漢化的胡人”,也是哈佛教授。自14歲讀到漢詩後,便終生浸沈其中,成為唐詩研究領域首屈一指的美國漢學家。這對夫妻檔雄心勃勃,正在推行翻譯中國經史子集的龐大計劃。

由此我不禁想起另一對華洋夫妻翻譯家:楊憲益和英國夫人戴乃叠。兩人牛津畢業後,放棄哈佛聘書,毅然奔赴烽火連天的中國。數十年間,以沫相濡,合譯了中外古今名著洋洋數千萬言,中譯英有《楚辭》、《史記選》、《資治通鑑》、《紅樓夢》、《儒林外史》等,外譯中有《蕭伯納戲劇集》等。這些譯作臻“信雅達”之境,堪稱譯林典範。毛澤東曾問楊憲益:“《離騷》也能翻譯嗎?”楊氏豪氣地答道:“主席,什麽都能翻譯。”

令人感嘆的是,這對舉世聞名的大翻譯家,在“文革”浩劫中卻被打成“英國特務”,關入監獄長達四年多。他們的獨子因頻受打擊而精神失常,後來自焚而死。戴乃叠難愈喪子之痛,於1999年病逝。

2006年深秋赴京,探望了衰老病殘的楊憲益先生。如今歷盡滄桑,心如止水,幾乎散盡了所有的譯作和藏品,只留下一幅亡妻遺像掛在墻上。知道我喜好詩詞,便送我一本他的詩詞結集《銀翹集》。他有首《悼亡》詩,抒生死不渝之情,訴刻骨銘心之痛:   

早期比翼赴幽冥,不料中途失健翎。
結髮糟糠貧賤慣,陷身囹圄死生輕。
青春作伴多成鬼,白首同歸我負卿。
天若有情天亦老,從來銀漢隔雙星。

*圖片説明:北大才女田曉菲和丈夫宇文所安) (載2008年1月5日《僑報》周末版)